第32章

  大皇子是夜里发的病，和往常一般，症状是腹痛，大皇子都疼习惯了，不慌不忙喝了药。
  不想这一次的疼不对劲，喝了药没好，情况反而越来越重。等天亮时，大皇子的痛已从持续性胀痛和钝痛，转为了持续性剧痛。
  御医看过后，立刻变了脸色。
  后来，下了早朝的皇帝知道了消息，将大皇子从皇子府接到了宫里，太医院所有太医都上了阵，商量着开了几副药，合力治疗，情况却还是越来越差。
  直到大皇子陷入昏迷，进入病危阶段。
  大皇子的病危急，且算是常见病，肠痈症严重起来治不好，最后就是如大皇子这样的情形。
  皇帝发了一通脾气，可就算立刻斩杀了太医，太医也无法治愈，对病症，皇帝自己心里有数也无比清楚。因为清楚越发难受绝望，虽然大皇子平时看着不算受宠，可他是皇帝第一个孩子，是其他孩子永远无法代替的。
  皇帝知道情况，知道治愈无望，守在大皇子床边，瞬间苍老了几岁，让人叫了几个儿子女儿，以及大皇子母妃娘家的人，让他们来见大皇子最后一面，送他一程。
  墨弦得到消息后急急进了宫，将小胖墩也带上了，大皇子那样的情景，不管兄弟之间平时感情如何，人都要死了，大家心里都难受，也没注意多出来的小胖墩。
  小胖墩跟着墨弦一起到了大皇子床前，看大家都沉默，一个个难受的样子，小胖墩看看大皇子，没忍住拉了拉墨弦的衣摆问出声，“叔叔，这位叔叔病了，为什么不找大夫看病？”
  安静中，小胖墩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三皇子注意到小胖墩，眼神一闪立刻瞪了一眼。
  皇帝看到他来，没追究他为什么在宫中，也没怪罪他的无礼，看着小胖墩黑白分明的大眼中纯粹的担忧，叹了一口气，“看了，他们都是大夫，都看了。”
  看不好而已。
  “叔叔得了什么病”小胖墩记事以来，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治愈的，还没遇到颜书怡治不好人的情况，没忍住问道。
  “叔叔肚子疼，应该说肠子病了，很严重。”墨弦低声解释道。
  “是这里痛吗？难道是阑尾炎？就是肠痛病。”小胖墩比划着立刻追问，小胖墩从小在医馆里长大，听得看得最多的病症和病人，启蒙用的书是医书，年纪小医学知识却不比跟在大夫身边的医童差多少。
  “是。”墨弦才答了一个字，还来不及说出第二句，就被小胖墩打断了话。
  “找我爹，叔叔、陛下大伯，找我爹治这个叔叔吧，我爹会治，以前在顺阳城有伯伯姐姐得了肠痛病，也像叔叔这样了，都是我爹救的。”小胖墩听到是阑尾炎，立刻松了一口气，快言快语大包大揽，全力坑爹。
  墨弦眼睛一亮，皇帝眼睛一眯，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顺阳城那女大夫说过的话。
  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的皇后听了小胖墩的话，忍不住问道，“你爹是谁？”
  “我爹就是疯医啊，让我爹给这个叔叔做个手术，病就会好的。”小胖墩再次拉了拉墨弦的衣服，“叔叔，我们快去找我爹吧。”
  皇后听了也想到了颜书怡之前说过的话，一时忐忑起来。
  只有三皇子听了小胖墩的话，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召……”皇帝才说了一个字，三皇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皇帝的话，“父皇，让疯医的来治的话，不就要割开大哥的肚子，大哥都这样了，再被割开肚子还怎么活，您就给他留个……”三皇子咽下了‘全尸’两字。
  三皇子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皇帝脸色晦暗，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大儿子，到底没说出没说完的话。
  小胖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不解，这时，刚巧被皇帝召进宫还来不及走的夜幕柒动了动，一直装隐形人的他手指无意识摸索着已经基本痊愈的伤口，最后走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可以一试。”
  皇帝看到夜幕柒目光一闪，当初夜幕柒的伤多重他很清楚，这些日子一直听太医观察伤口，夜幕柒伤口痊愈的速度多块，他更清楚。
  那时候，夜幕柒也被说成无救，是那疯医手术将人救了回来的……
  皇帝终于做了决定，“召顺阳城疯医进宫。”
  小胖墩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就看到了一旁扎在众人堆中的十公主，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是。”墨弦随着众人应下，知道什么情况的他接着道，“父皇，儿臣亲自去接了颜大夫。”
  看皇帝点头，墨弦低头找小胖墩商量，准备将他托付给二皇子照料，正要开口就见小胖墩眼睛一亮，随即一把将他的手甩开，露出惊喜的笑直直往前走去。
  墨弦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十公主，看着屁颠屁颠跑过去的小胖墩，忍不住扶额。
  他还想着怎么说服小胖墩在宫里等着他，安慰他让他不要担心莫名消失的爹娘呢！
  墨弦也不浪费时间，和二皇子说了一句就匆匆出了宫，直奔目的地京兆府。
  墨弦和颜书怡没时间说明这些情况，也没和颜书怡说小胖墩在宫里坑爹的情况，最快速度和颜书怡说了大皇子的情况。
  “……高热、昏迷，太医说，我大哥没救了，我最后……就找到了这里。”
  “我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高热的话，可能已经阑尾坏疽、穿孔或已并发腹膜炎。”颜书怡看着墨弦，“墨弦，大皇子必须手术，只有手术他才有活的几率。”
  颜书怡转头看向方大丫绿轻，“大丫、绿轻，听到什么情况了吧？这样的手术你们参与过几次，应该不用我多嘱咐了，你们回家以最快速度准备手术，带齐所有东西来宫里汇合，我在宫里等你们。”
  “好。”只瞬间，几个人就爬上了面前的马车。
  “全力护送。”墨弦立刻向方寒说道，方寒应下带人追着马车而去。
  颜书怡和墨弦也上了马车，赶到了宫中。
  牢里的细菌不是开玩笑的，颜书怡进了宫中，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病人，而是洗漱进行最基本的消毒。
  这期间，墨弦已按照颜书怡所说，见了皇帝，尽可能快速度做好了术前准备。
  “……准备手术室……召集侍卫队、宫女……”
  “……献血最基本标准公布完毕，虽然颜大夫说，关于献血依旧秉承自愿原则，不过我希望这个自愿真能起作用，我数到五，能献血的自愿献血的请速度进去这个房间。”
  “陛下，颜大夫来了。”
  以神速将自己收拾好的颜书怡，匆匆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第五十九章 割肠子
  颜书怡前脚看完大皇子，绿轻方大丫几人后脚就进了宫。
  被免了见礼，几人在宫人帮助下默契投入，该检查检查，该抽血验血抽血验血，场面很快被几人控制住，分工合作各司其职，速度奇快。
  眼花缭乱间，不知何时已经被赶退到一边的皇帝等反应过来，颜书怡这边该做的检查已经做好了。
  绿轻几人推着大皇子去了临时手术室，做最后的术前准备。
  颜书怡拿着结果，仔细看了后，做术前说明。
  在自己身上无意识画了个圈，然后就看到了一旁的夜幕柒，眼睛一亮，“夜将军，你能帮帮我吗？”
  夜幕柒满脸不解，却还是最快速度上前，才站定就听颜书怡说了一句。
  “能把衣服……脱了吗？裤子不用。”不在医馆就是不方便，没有人体图片，还得用实体。
  皇后等女性同胞听得愣住了。
  夜幕柒猛地转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墨弦眼皮重重一跳，这女人，开口闭口让男人脱衣服……
  “哦……哦……这里有女人，陛下，她们不怎么方便看也不怎么方便听，最好让多余的人都下去。”颜书怡看着他的表情领悟了。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看了一眼在场的女人，示意了一下，很快几个公主、低位嫔妃都带了下去。剩下的除了宫女，都是些像她一般上了年纪的女人，也无需避讳。
  皇帝看看留下的人，也不勉强。
  颜书怡小声问夜幕柒能配合吗，夜幕柒看着颜书怡艰难点头，其实他在军中光着膀子是很正常的事，若没有女人，他脱了就脱了也没什么，只是在颜书怡这个曾经引起他尴尬反应的人面前，有些别扭。
  别扭归别扭，夜幕柒速度很快，三两下将衣服脱了，颜书怡认真说了一声谢谢。
  颜书怡在夜幕柒身上比了比，“……想来陛下已经有了准备，我就不多说发病原理，简单做一个手术说明。一会我会割开这里，然后取出已经坏死的阑尾部分……就是这么一小节肠子。”
  颜书怡比了比长度，接着道，“大殿下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清楚，阑尾坏疽、穿孔，阑尾脓汁已经蔓延至腹腔，引起感染，引发腹膜炎。”
  “这是最坏的情况，要处理的太多，一会手术时间会很长。”颜书怡变说着边示意夜幕柒可以穿上衣服，“这一次的手术不比夜将军那一次简单，容不得中断、打扰，所以开始手术后，希望陛下能保证手术室安静、不受打扰。”
  “你的意思是要割下老大的一节肠子？”皇帝有了割开肚子的心理准备，却没有割开肚子后还要割下一节肠子的心里准备。
  “是的，手术的目的主要也是为了割下这一节肠子，大皇子之所以一直生病，就是这一截肠子坏了，现在病危也是因为这一节肠子，所以这一节肠子必须割了。”颜书怡肯定点头。
  “陛下放心，这一节肠子在人的身体里多了不多，少了也没什么，割了以后绝对不会影响健康。这个手术我做过几次，那些病人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不过，我先说明，没了这一小节肠子也没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其他的病该生的还会生，我特意说明，是因为之前有病人术后感冒或者哪里病都来找我要那节割下来的肠子，说是没了它才生病。这真的是无稽之谈。”
  颜书怡在顺阳城已经做了大小数十次手术，阑尾炎手术也有七八次了，每一次手术后，除了少部分，大大小小都会有问题，特别是前期，被人砸过数次手术室，因为家属害怕，也终止过数次手术。
  所有困难她都克服了，虽然名声不好听，不过后来到底因为治了别人不能治的病，有了一些名声。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要做手术的对象是大皇子，面对的是皇帝，没有什么铺垫，只有夜幕柒的那一次手术，来了就直接来一个阑尾炎手术。
  这样的手术，在现代很常见，更不算大手术，在这个时代却不一样。颜书怡只祈祷手术能顺利完成结束。
  颜书怡想得挺美，可是现实是，她说完了，反应过来的众人，特别是太医们从窃窃私语到喧闹出声，“放出割开肚子的言论还不算，还要割下一节肠子，如此一个人怎么还能活！”
  “是啊，陛下，这人的肠子是多么重要，哪里能说割就割的。”
  “天方夜谭！”三皇子说了四个字表达了他的看点。
  艰难理解了颜书怡意思的皇帝听着他们的话，沉沉看着颜书怡没开口。
  颜书怡闭了闭眼，心里暗骂了一句‘日了狗了’，要不是知道手术过程会被监视，怕手术过程中被砍头，她真不想做这么详细的说明。
  不说明不行，说了又这样，颜书怡忍，“割下那一节肠子就是手术的目的，割掉坏掉的那一节肠子我才开腹，不然我开腹做什么。大皇子的病割下那一节肠子才能痊愈。”
  颜书怡说完就听到绿轻催促的声音，也不多说只看着皇帝问道，“陛下，手术准备已经完成了，可还要接着手术？像上次一样，时间就是生命，耽搁不得，还请陛下尽早做出决定。”
  “父皇三思。”
  “陛下三思。”
  三皇子和太医们一个个立在皇帝面前又开始了。
  皇帝看着颜书怡没有惧怕的神情，抬手止了说话的众人，“手术吧。”
  “好。”颜书怡点头，看了看三皇子和众太医，“多谢陛下相信草民，还请陛下能看住他们。”
  “你放心手术就是，有朕看着，无人敢喧闹。”皇帝了解，立刻接话道。
  颜书怡顿时瞪大眼，“陛下看着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要看草民手术？”
  饶了她吧！
  “自然要看。”皇帝理所当然点头。
  “不是，陛下这不适合，手术过程非常不宜观看！”又不是旅游观光，手术可不是好看的！好看不好看的不说，看着看着忽然害怕把自己宰了怎么办！
  “颜大夫不必多说。”皇帝有些不耐烦。
  “陛下，还请陛下允许臣等观看。”太医群又开始说话了。
  皇帝沉沉看了他们一眼，想到如果中途有什么，还要依仗他们，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