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但让她自己都觉得讶异的是,这一次,她的心出奇地平静。
  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
  第161章 一些过去
  无论是否刻意等待,几天的时间总会很快流逝。
  阮婉没有刻意选择地点——说实话她觉得做这种事毫无意义,所以她将选择权交给了杜锦年。她拒绝了他来接自己的提议,选择独身前往那家他们经常去的小咖啡厅。
  她推开门,门上悬挂的铃铛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欢迎光临。”迎着声音回头的年轻老板娘在看到阮婉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男朋友已经在老地方坐着了。”能把店开起来并且坚持一段时间的人通常记性不错,更别提阮婉既长得显眼又是常客。
  别人笑脸相迎,阮婉自然不能冷漠以对,于是也笑着点了下头。
  沿着一路空位走过去时,她发现他果然正坐在他们常坐的最角落的位置,紧张而忐忑地看向人来的方向。一见到她,他双眸一亮,立即站起身来。
  “阿婉。”
  “等很久了?”她一边坐下,一边如此问道。
  阮婉这心平气和的说话方式,让杜锦年不由讶异,同时他的心里又浮现出了喜悦之意。因为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切已经过去”的明证。现在的她已经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她这次生气的时间有些长。但是没关系,之后他会加倍补偿,直到她高兴满意。
  “没有很久,我也是刚到。”
  阮婉点点头,坐了下来。
  她才刚坐下,老板娘就端着两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走了过来,她一边微笑着一边将咖啡放到二人面前。毫无疑问,他在她来之前,已经点好了一切,一如既往。
  阮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和脸色都不太好,后者还能靠粉底遮盖,前者就无能为力了。她接连喝了几口,也许是心理作用,觉得精神略好了些。这才放下杯子,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说:“你先说吧。”
  “我?”杜锦年微微一怔。
  “是的。你如果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杜锦年注视着对面那神色始终淡淡的女子,微微一怔,敏锐地觉察到现在的情形似乎和他所想的有点不太一样。不过,他们也的确该好好谈一谈。
  他想了想,说:“之前的事情,的确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深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阮婉在他的目光中,再次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杜锦年轻抚着杯沿的手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丝犹豫,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不太想涉及的内容了,但同时,他也已经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告诉她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意外我为什么会那么关注庄洛。”杜锦年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这和我的母亲有关系。”
  母亲?
  阮婉愣了下,同时也没有觉得太奇怪。上辈子他就没有对她说过有关与此的事,这辈子开始交往后,她也曾经问过,但他也总是避而不谈。出于尊重体贴他考虑,她从没有追问过。现在看来,这也许是个愚蠢的决定。
  “虽然作为儿子,我很爱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杜锦年抿了下唇,“不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好女人。”
  作为她的儿子,他可以在心中永远地怀念爱戴她。
  但作为父亲的儿子,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做。
  紧接着,阮婉听到了一个两辈子第一次听到的故事。但说到底,男男女女间的事,无论结局好坏,都大多相似。杜锦年的这个也是如此。
  因为家庭关系而互相嫁娶的青年男女,运气很好地两情相悦,最初感情的确是很好没错,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矛盾和分歧也随之出现。
  丈夫太过重视自己的事业,妻子则暗自埋怨起他的冷落。时间长了,争吵自然发生。哪怕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消磨,久而久之,终于出现了最严重的问题——
  妻子出轨了。
  也许只是一次意外。
  也许只是一点感动。
  也许只是一种报复。
  谁知道呢?
  有些事情无论原因为何,结果都是不会改变的。
  事后,她后悔了,愧疚了,却又阻止不了自己的堕落。与此同时,她选择对象的眼光也的确不怎么样。她的情人在一次投资失败近乎破产时,拿出不知何时偷拍的照片威胁她,如若不想这件事被曝光,就给予他金钱或者帮助他渡过难关。
  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与乔书棋类似,向来不掌管金钱也不需要为此担心,更对家中的产业陌生至极。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帮那个人渣渡过经济危机,更没办法在不引起精明丈夫注意的情况下拿出一笔钱,愧疚、担心、害怕……诸多情感交织下,她做出了最极端的一个选择。
  “她自杀了。”杜锦年吐出这句话时,声线微微颤抖,他双手手肘撑在桌上,脸则埋在双掌之中,“很巧合的,那一天,我拿到了第一名,回家时,第一时间就跑到了他们的卧室里,然后……”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去回想那一天的情景。
  身穿睡衣的母亲仰面躺倒在地上,紧闭着双眸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再也不会醒来。
  一只翻到的红酒杯躺在她的手边,其中的液体染湿了一小片地毯。
  她选择自杀前留下了一封信,信里装着那些被情人拿来威胁她的照片以及一张白纸,纸上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当时的惊慌与害怕,甚至于,他丢失了一小点记忆,只隐约记得他拨打了救护电话,他抱着母亲哭喊,他看着纸袋中的照片心中满是惊骇……
  听到这里,阮婉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眼前人会那么反对她投入繁忙的工作之中了,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
  他暂时没有再开口,她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还有后续。
  杜锦年的母亲没有死。
  能活着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有时真的未必如此。
  比如说她出轨的事情到底被丈夫知道了,深爱着她的后者自然陷入了暴怒之中。最终,照片的事获得了解决,但同时,杜锦年的父亲难以原谅背叛了自己的妻子。
  “妈妈她真的很后悔。”杜锦年低声说道,声音中带有回忆的恍惚,“她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恳求着父亲的原谅。父亲虽然因为我的缘故没有和她离婚也没有让她搬离出家里,却始终……”
  没能谅解母亲。
  如今的他回想那段岁月,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母亲每天都会很早起来,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得体的衣物,把自己打扮成最美的样子,面带笑容地去准备好早餐,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等待。直等到桌上的饭菜完全凉了,她才僵硬地站起身,略吃上一点。接着,是准备午餐,等待,准备晚餐,等待……
  周而复始,每天如此。
  但其实他很清楚,父亲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只要她还在家中一天。
  他也曾于心不忍地劝说母亲,告诉她“别等了,爸爸不会回来的”,她却只是笑,笑着说“万一他回来了呢?不做好准备可不行”,然后,依旧做着重复的事情。
  他也曾去恳求父亲再给母亲一个机会,同样面容憔悴的父亲却只是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低声说“乖,做作业去,爸爸妈妈的事情你不明白”。
  说到底,这对夫妻就是走向了自我折磨同时又互相折磨的道路,不死不休。
  这个故事,以杜锦年母亲的死告终。
  临死前,她的丈夫终于答应来见她,她却没能等到。
  杜锦年在这件事上,虽然痛苦,却并不恨父亲,飞机遭遇天气问题晚点,能怪得了谁?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直到最后一刻都妆容精致打扮得体的妈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终于又可以在他的眼中美丽了。”
  她是含笑而逝的。
  之前一直强撑着不与之再见的父亲在见到母亲遗体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过去的一切,好像都随着母亲的死而烟消云散。葬礼后,父亲搬了回去,没有丝毫芥蒂地住在母亲生前一直住着的房间里。渐渐的,家里到处都被父亲摆满了母亲的照片。有些事想来有些讽刺,事实却的确如此。她活着时,满是罪孽;死后,却变回了最美丽干净的样子。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终于想开,获得了解脱。
  父亲则在她死后得到了解脱,从此以后,他不必再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事情,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她念她爱她。无论何时,她都是最好的样子。
  这也许是最理想的状态。
  可在杜锦年看来,如若父亲早去见母亲一面,在她死前。也许一切都不会以悲剧收尾,也许他就不会得到一个破碎的家庭。“原谅”这件事,的确很难,但有时候,它真的能拯救很多。
  阮婉沉默不语。
  “我知道,在庄洛的事情上,我伤了你的心。”杜锦年抬起头,苦笑地看她,“但有些事,有些时候,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我也不想那样,但我真的……”
  就像他想再给庄洛争取一个机会。
  就像他无法容忍阮婉使用那些照片。
  就像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逝,哪怕那可能是演戏,但万一是真的呢?
  “阿婉。”他放下手,握住她的,微微叹息,“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其实并没有你所想的那样好。”有些事,他是不想说,也是无法说出口。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就好像他完美无比,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这种认知的确让他很高兴荣幸,但同时,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眼下,他终于将难以启齿的一切托盘而出。
  阮婉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她说——
  第162章 她的决定
  “我觉得,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
  事到如今,在听到他说出这样的理由后,她已经不能说非常怪他了。和她一样,他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更不能决定父母的人生。她能感觉到,他没有撒谎,而是非常诚恳地将一切开诚布公。正常情况下,她在听完这一切后哪怕不能说立即回心转意,却也应该有相当程度的软化。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又或者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给忽视了。
  思考再三之下,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是敷衍,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端着架子,而是真的觉得有这样的必要。
  阮婉低声却清晰地说:“任何争吵都不会是突如其来的,我们这次之所以会吵的那么大,并不仅仅是因为庄洛,与以往交往时忽视的那些矛盾也有关系。所以,就算你从此不再见庄洛,只要我们之间的矛盾没有得到解决,以后难免还会发生这样的争执。”
  她顿了下,接着说道:“这段时间里,我们都各自认真思考一下吧。”
  关于矛盾,关于未来,关于……心中的真实情愫。
  她其实很想问“杜锦年,你到底有多爱我”,但是这样问并没有什么意义。男人大约总是很讨厌女人问这种问题的,而女人这么问时也总是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缺乏安全感。直到她意识到的那一刻起,她已经示弱太久,她不愿意再继续如此。
  “阿婉,为什么?”
  他却好像不能理解她的决定。
  杜锦年微蹙起眉,目光中满是不解:“你还在怪我?”
  阮婉摇了摇头:“我不能骗你,有些事的确是可以理解却难以原谅,我依旧有些耿耿于怀,却并没有之前那样愤怒到难以接受的地步。只是,我也是真的觉得我们需要各自冷静一下,考虑看看我们之间的问题和我们的将来——起码在我看来,这是很有必要的。”
  “我们之间的矛盾和问题?”
  “是的。”
  “你是在指什么?”
  “是在指……”阮婉的话语停住,该如何说呢?连她自己都没思考清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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