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况，他们也不熟。
“谢谢陆先生的信任，我很感激，真的。只是这件事情，我还是希望能够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陆曜丞瞄了一眼那边和胡经理说话的黎宇，说：“我听说当初黎导拿着这剧本到处找不到投资，虽然黎导名气不小，可剧本里没什么男女感情戏，大家都怕冒险，最后还是银河国际给投了钱，他可感激赞助商了。”他顿了顿，又加了句，“你大概不知道，宋思雯是赞助商那边推荐才进的帝赫。”
说完他侧过头来看着丁泠。
丁泠愣了愣。他同时提到了黎宇和宋思雯，显然是知道她会找黎宇帮忙，也知道宋思雯是陷害她的人。
他知道的好像太多了。
陆曜丞看她一脸狐疑，挑眉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一把，我跟赞助商和帝赫的艺人都非亲非故，不怕得罪人。而且我已经有头绪了，也猜到害你的是什么人，找点证据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如何，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改口请我帮忙。”
眼下重回演艺圈是没有问题了，可她一直希望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回来。她没有说出来，却也一直在回想事情的全部经过以便从中找出线索。
之前大哥告诉她这件事也不用担心的时候，她的确产生了依赖，也想过找机会和大哥聊聊这件事，看看他有什么好主意。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伤害到大哥，如果真像陆曜丞说的那样，她揭发宋思雯就是打了赞助商的脸，她可以不怕得罪赞助商，却害怕因此影响到大哥的事业。
丁泠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谢谢你，陆先生，还是不麻烦你了。”
陆曜丞气得牙痒痒，真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的什么。
他转身：“那我走了。”
他听到丁泠再次和他道谢，半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真走了啊。”他又重复了一遍。
丁泠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想帮自己呢。
难道，他们之前认识？
脑袋里突然冒出来早上在俞莉莉手机里看到的那张图，她脱口而出：“等一下。”
这声音叫陆曜丞的眉眼都舒展开了，他洋洋得意：“说吧，我会考虑一下的。”
丁泠笑了笑：“我其实是想问，昨天在银河国际，我和陆先生是不是见过？”
陆曜丞点头教训她：“你一女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喝什么酒，现在这世道，什么样的导演和制片人都有。”
原来真是他，丁泠可算是想明白了。一定是她昨晚醉酒抱怨太多，被陆曜丞撞见，看她实在可怜，就正义感爆棚要帮忙。
“谢谢你的衣服，我明天带过来还你吧。”
陆曜丞说：“好。”暗暗得意自己的英明决策。
当时要是给她买了女装，不定就直接收下了，哪里还能再过来找他还衣服啊。
☆、chapter 8
所谓的现场直播，其实也是有彩排的。哪怕是面向全民的选秀活动，也就只有海选的时候才有可能不彩排，真到制作成一期节目了，总得尽量确保中间过程不出什么差错和意外。
正式开机是在下周五，下周一联系所有参与人员，确定最终到场名单，下周二周三会把其他公司参加试镜的艺人叫过来，定下每个人最终要表演的场景，顺便讲解一下试镜流程、评审规则还有其他一些注意事项。
胡经理严肃地告诉大家：“今天已经周五了，留给你们提前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了。公司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够在观众面前争气，这不仅是给公司长脸，也是你们每个人自我宣传的一个机会。所以今天特意请了黎导和陆先生过来指点你们，他们可都是试镜时候的评委，指点指点你们，省得到时候出丑。”
胡经理说完就招呼陆曜丞、黎宇还有公司一干领导们坐下。然后晶姐大概讲了一下试镜的整个过程，又给每个人发了一份剧本。
在场的算上丁泠，一共有7个人，他们拿到剧本都只是粗略翻了一下，显然不是第一遍看了。她暗暗咬牙，没关系，一会儿她多下点功夫，先大致了解下剧情，然后再挑选其中一个场景多背几遍，她就不信自己记不住那几句台词。
胡经理发话了：“剧本早给你们发过去了，我就当你们都看得滚瓜烂熟了。发到你们手上的剧本用大红色标出了其中可以选择的10个场景，现在给你们十五分钟准备时间，想好哪一个场景最能发挥自己的长处，时间一到就挨个上台试。”
丁泠一听就傻了，发到手上的剧本她一只手拿都觉得虎口有点难受。她翻到最后一页，下方黑色字体清晰标注着325页。这剧本是根据一本当红的网络小说改编的，她听说过那是个两百万字的大长篇，虽然改成剧本会删减一些不必要的内容，但少说也能有个五六十集。15分钟要她把主线过一遍，外加选好场景，记熟台词，根本不可能。
手上翻着剧本，她心里却是乱糟糟的，虽然强迫自己一定要争分夺秒尽快看进去，可这时候她的注意力像是跟她作对似的，怎么也没办法完全集中起来。
宋思雯走到她身边笑道：“丁泠，你说到时候如果你连台词都念不清楚，最后还会不会让你参加试镜呢？”
丁泠说：“我今天第一次看这剧本，15分钟对于我来说也完全来不及，你不必费心过来消耗我的时间。”
宋思雯轻笑了一声：“那我就帮你梳理一下剧情好了，剧本里主要讲了庶出的男主因为一出生就具备异灵根，被家族里的人嫉妒毒害，然后大难不死，靠自己的智慧和天赋克服各种困难，打击了曾经陷害他的族人，最后还修成了仙人。”说完，她哎呀一声，“我怎么给忘了，这剧本是以男性角色为主，这次待选的6个角色里，也只有2个女性角色，一个是男主家族里的表姐，另一个是男主修仙途中救的一个姑娘，也不是什么主要角色，我记不清具体是在哪一个场景第几页了，你就自己翻一下吧，真是不好意思了。”
丁泠冷眼看她：“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别打扰我找这两个角色具体是在哪个场景里了。”
宋思雯翻了个白眼，反正也没几分钟时间，就是让丁泠垂死挣扎一下也无妨。
晶姐趁大家都忙着挑场景，偷偷过来告诉她：“里面一共有12个可以挑选的场景，每个角色两个，我也没翻过剧本，你就先把12个都找出来，折个角。第一页不是有列出来角色的姓名嘛，反正只有2个女角色，你就按那两个名字看，总共也就是4个场景，看着台词少的选一个，也别挑挑拣拣了，只要花了心思下了功夫，演哪个都一样能演好。”
丁泠感激地和晶姐道谢。
15分钟一下就过去了，胡经理让晶姐安排大家抽签决定试演顺序。
丁泠心头突突突地跳。她只是大略看了下场景内容，让她讲个梗概还行，把台词生硬地背下来也做不到，更别说声情并茂地演出来了。如果抽到后面点，她还能多点时间准备，要是抽到头几个，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出丑了。
她深吸口气，闭了眼睛伸手去抽。
她运气实在是太背了，一抽就抽了个第二位。
丁泠等在舞台边，握着剧本在死命背，可她一个字都背不进去了，同一句台词念了一遍又一遍，合上剧本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她想起《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带着三个手下挑衅武当时，张三丰临时教了张无忌几招太极，问他记住了没有，最后一次问，张无忌说一招也不记得了，她现在就达到了这个她最不想达到的境界。
宋思雯还过来看了眼她抽的数字：“哟，不错的数字嘛。”
她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她还是没能把握住。就算之后她肯花时间下功夫又能怎么样呢，领导心里已经打下了她态度不好的烙印，他们又怎么相信她能在下周五的节目上有好的表现。就算是大哥有心帮她，她连台词都说不上来，也不能够了。
第一个上台的演员很快就过去了，她都不知道他演的是哪个角色，台下一干人评论的声音都是问嗡嗡嗡响着，她眼睛有点模糊，但还是眨了眨眼把泪意收回去。
她在等待着最后的宣判，等晶姐在外面喊2号，然后她就上台，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一刻实在漫长，丁泠等了好久，晶姐没有喊号，直接过来他们等待的地方。
丁泠问：“晶姐，你是来通知我上台的吗？”
晶姐说：“上什么台呀，陆先生和黎导对剧本比较熟悉，问了一下大家各自选择的角色和场景，建议不按常规的试镜模式来，他们新排了一个顺序表，又按照对你们的了解重新替大家选了场景，都过来重新看一下吧。”
丁泠实在是高兴坏了，重新安排试演的场景，无异于大家都要重新开始。
就算她没有像他们那样提前看过一遍剧本，可是具体到某个场景，其他演员也不会提前就把所有台词都背下来，这就相当于他们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
一个叫吴森的男演员看了表格立马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在第一个了，明明接下来是轮到丁泠的，她倒好，排去最后一个了，这么点时间，又换了新的场景，哪够我重新准备的！”
晶姐说：“抱怨什么，你们可都是早就看了剧本的，刚才发给丁泠的时候人才第一次看，她排第二位上场不也没抗议时间少么。”
丁泠没想到自己运气能这么好，竟然排到了最后一个，而且更让她窃喜的是，他们给她安排的场景，就是她之前选的那一个，她简直是人品大爆发了。
不过她没有作声，就默默在一边偷着乐，顺便抓紧时间背台词。
这一次，她看下去觉得特别顺，之前她也看了几遍了，隐约都有些印象，再加深记忆就容易了许多。
宋思雯气得粉底都压不住她脸上的青，她放开了嗓子问大家：“给你们安排的场景和你们之前选的一样吗？”
立马就有人说：“怎么可能一样，要是一样就好了，又得重头准备，真晦气。”
宋思雯故作羡慕道：“看来我们这些人里也就只有给安排丁泠的场景是和她之前选的一样，运气真好。”
吴森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突然要换场景换顺序了，想给某些人特殊照顾直说呀。女演员就是不一样，没实力，张开大腿就行了，我们男演员就没有这种天然优势了。”
他这一说完，又有人说：“你就知道是刘总，刚才我可看到人是跟着黎导一起进的场，后来陆天王又过去找她说话，没看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兴许人家就有本事睡遍整个帝赫呢。”
旁边的人听了都哄堂大笑。
丁泠觉得她的自尊心就这么被人掼到地上，狠狠踩踏。
她当着众人的面喊住晶姐：“麻烦你跟评审们反应一下，给我换个场景。”又对众人说，“我知道自己半路进来，让你们很多人心有不满。现在晶姐已经帮我去反应了，我们拿到手的都是毫无准备的场景。我也不说自己之前都没看到过剧本，一会儿大家都在场，能不能拿得下角色，你们也都看得到，如果我不够格，我自行退出这次试镜，如果我能胜任，也希望你们能够摒弃前嫌，同在一个公司，总会有合作的机会。”
这些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就算还有不满，也都藏在心里，暗自嘀咕。只等着等会儿丁泠上场了擦亮眼睛各种挑刺。
她走到吴森跟前，心平气和地说：“原本接下来就是要轮到我的，你如果不想第一个上场，我和你换一下好了，评审那边，我上台会和他们解释的。本来我们试镜的就不是同一个角色，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换一下也没什么影响。”
吴森哼了一声：“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但心里还是默认了她的说法，他们性别不同，怎么都抢不到同一个角色上去。
新的规则是两个人一起配合演一个场景，但搭档的那个人事先是不知道的，评审组会临时安排，主要看演员的临场发挥和配合能力。
众人原先以为搭档就是从他们这几个人当中挑一个上去配合，不曾想到了第三位上场的时候，临时指定的搭档竟然会是评审组的其中一名领导，这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宋思雯选的是表姐的角色，这个表姐表面上一直对男主照顾有加，其实是存了别的心思。她不知从哪儿得来一个可以转移灵根的秘术，一心想要把男主独一无二的异灵根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个场景就是表姐准备对男主下手，却意外被男主的师兄发现，就想嫁祸给族里的其他人。
宋思雯站在舞台中央，看着黎宇从评审席上站起来，向她走去，心里乐开了花。
黎宇阴沉着脸，几个大跨步走上舞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上次陷害青凰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如今又想害我师弟，现在人赃并获，跟我去见师尊。”
他表情太逼真，再加上青凰就是丁泠选择的角色，宋思雯莫名被他看得心慌，只说得出：“没有，不是我，真不是我，那就是青凰干的，大家都知道是她。”
黎宇松开手，表情恢复如常：“我记得剧本里面的台词好像不是这句，你还是再熟悉一下场景吧。”
宋思雯猛然惊醒，忙不迭作可怜状：“黎导，我是看到您亲自过来，太惊喜了，一下就失态了，才会念错词。这场景的台词我都记得滚瓜烂熟了，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保管不会出错了。”
黎宇什么也没说，一径走下舞台。
☆、chapter 9
丁泠私底下问了晶姐，晶姐告诉她，新的顺序其实是按照角色的重要程度来排的。因为《天途》是男性角色为主，男演员就安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两名女性角色的戏份差不多，但表姐和男主关系更近一点，就默认表姐这个角色稍微重要一些。这样安排下来，丁泠饰演的青凰自然就成了最后一个。
这样听起来就比较合理了。如果说黎宇大哥想帮她，那还能信一下，可评审组并不是只有黎宇一人，他即使要帮忙，也不能无视其他人的建议，说出来的安排必须让所有人信服。
丁泠拿到的这个场景是男主秦漠在游历途中救了青凰的那一幕。
这一场景里的对白并不多，算下来也就三四句话，感情基调也并不强烈。但越是这样的场景反而越考验演员的职业素养。因为所有感情都是细致而绵长的，需要通过眼神、呼吸这些极其细微的部分来传达，这就要求演员对情绪有一个精准的把控。
她一开始没有选择这一段，反而选了另一段台词相对较多的也是因为这个，她怕传达不出角色真正所要表达的感情。
再怎么争取到了时间，她总归是没有看过整个剧本，这单独截出来的一段，放进整个剧情中去看兴许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不过眼下她是没办法了，话已经说出去，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了。
黎宇走下台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丁泠猜想着一会儿会是谁来配合她的场景。
男主角陆曜丞是早已定下来的事情，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既然这场景是秦漠和青凰的对手戏，待会儿和她搭档的会不会就是陆曜丞呢。
没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
等晶姐喊到她的名字，她走上台去，陆曜丞果真从评审席上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立刻走上舞台，而是极目眺望远方。好像他的神识已被打开，正在替他查看着这附近方圆几公里以内的各种情况。
忽然，他的眉心极微弱的蹙了一下，他朝丁泠的方向看过去，那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丁泠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已入戏，她可不能像刚才宋思雯那样被搭档的演技惊住而出糗了。
此刻她已经是青凰了。
她眼中立时蓄起了泪水，神情痛苦而无助。她想喊人，可又害怕招来恶人。这个世界极其残酷，她害怕一喊之下招来的不是救星，而是一个杀人夺宝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