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
大年初七。
柳慕江至今都无法接受，她和陆雱已经分手的这个事实。
关于除夕那晚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了。
柳慕江记得她说了许多话，劝陆雱冷静下来，劝他不要冲动，可陆雱的态度很坚决，他拿起了自己的大衣，直接离开了家。
那桌子丰富的年夜饭，最后全部变凉了，进了垃圾桶。
柳慕江依稀还记得，她哭了。不是含蓄的啜泣，而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和电视里的观众的笑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万家欢乐，可她却不属于其中的一员。
柳慕江等了一晚上，陆雱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柳慕江也离开了，她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几天，她是怎么度过的，她也记不清楚了。
大概是发烧的原因，她的记忆变得很模糊。
这是柳慕江的一个习惯，每一次发生伤心的事，她都会发烧，这变成了她身体的一种抵御机制。大概是因为发着烧的时候，心里的痛会被身体上的痛转移。
这几天，柳慕江看了许多的电影，她的电视机从来没有停歇过。
因为一旦屋子里没有声音，柳慕江就会重复听到陆雱的那句话。
他说：“我们分手吧。”
*
大年初七，公司复工的第一天，也是‘奇言’举办年会的日子。
在‘奇言’创立之初，柳慕江和孙琦就商量好了，年终奖在年前发放，但年会在年后举办。柳慕江和孙琦之所以这么做，是考虑到了‘奇言’年轻的员工群体，他们来自于于全国各地，把年会安排在年后，提早放假可以让他们早一点回家，和家人团聚。
柳慕江还记得对陆雱解释这件事时，他露出的表情。
微微翘起的嘴角，盛满温柔的眼神。
柳慕江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掏出了手机检查了一次。
陆雱还是没有发来任何的消息。
柳慕江把手机装进外套的口袋里，拉开门走出了家门。
在路上，柳慕江仿佛还能看到陆雱的脸和他温柔的眼神，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赶走那个眼神。可是无论她怎么晃，陆雱的那张脸还是在她面前。柳慕江踩下了刹车，靠边停下，她把脸埋在方向盘上。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检查了一次消息。
微信页面里只有孙琦催她的消息，柳慕江点进她和陆雱的消息页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个周之前。
*
‘奇言’举办年会的地方，是一个温泉度假山庄，每一层都有巨大的会议室和带独立温泉浴池的房间，孙琦包下了整个16层作为年会的地点，大家玩完还可以在这住一夜享受温泉和美食。
新年刚过，酒店的人明显减少了很多。柳慕江到时，前台十分的清闲。
孙琦他们早就到了，也办好了入住手续，只剩柳慕江的入住手续没办了。
柳慕江把包放在前台的柜子上，把身份证递给了前台的接待。
入住手续没一会就办好了，前台的接待小姐把房卡递给了柳慕江。
“您的房间是1618，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祝您在这玩的愉快。”
柳慕江收下了房卡，转身走向了电梯。
电梯来了，柳慕江按下了16层，在门刚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柳慕江被吓了一跳。
电梯门打开，柳慕江看见了陆雱的那张脸。
柳慕江愣住了，陆雱也是。
这是自陆雱提出分手之后，他们见的第一面。柳慕江看着他的脸，他瘦了，瘦的很明显，两颊微微凹陷进去。
他过的也很不好么？柳慕江想。
“陆总？”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柳慕江和陆雱的对视。
陆雱松开了手，跨进了电梯，静静地站在柳慕江右边，他的右边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陆雱按下了18层，电梯不断地上升。
陆雱站在柳慕江身边，对她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宽敞的电梯因为陆雱的存在而变得狭窄。
柳慕江深吸了一口气，这时，站在陆雱旁边的那个男人又开口了。
“陆总假期过得还好么？是和女朋友一起过的吧。我记得上次还见过您的女朋友呢，印象深刻。“
柳慕江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怎么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陆雱没回答，柳慕江感受到了他散发出的低气压。
但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感受到，他继续说道：“陆总的女朋友是做教育的对吧，公司的名字叫‘奇言’？刚才我上来的时候，还看见了门口的指示牌呢，和我们公司一样，‘奇言’今天也开年会呢，您是和女朋友约好了么？”
他的语气带着挪揄，柳慕江用余光看到，陆雱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他不耐烦了。
电梯到了13层，陆雱开口了。
“前女友。”
对方没明白陆雱的话，往前探了一下身子，询问他：
“您说什么，陆总？”
电梯到了16层，电梯门开了。
柳慕江走出了电梯，陆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您说的那位，是我的前女友。”
*
“前女友。”柳慕江看着台上的孙琦，脑子里还在重复着两个小时之前的陆雱的话。
他有必要撇得那么清楚么？
柳慕江手里的纸被扯成了一条一条，她以为陆雱只是一时冲动，可他现在这副态度是什么意思？
“江江，江江…”穆至扯了扯柳慕江的胳膊。
“嗯？”柳慕江回神了。
“到你上台抽奖了。”穆至提醒她。
柳慕江抬头，看着台上站着的孙琦，他对着她挥了挥手。柳慕江把手里的纸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向孙琦。
抽奖的环节进行的很快，柳慕江和孙琦又照例讲了一些鼓励的话，剩下的时间就是大家享受美食和各种表演的时候。
柳慕江把穆至拉到角落里。
“木木，那套衣服你带了么？”
“哪套衣服？”
“就是年前我陪你一起买的那条，金色的那条。”
穆至点了点头。
“那你借我一下，好不好？”柳慕江实在咽不下“前女友”这口气，她可不会乖乖地接受陆雱的分手。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带…”穆至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丁”字。
柳慕江随即懂了她的意思。那条裙子是超级贴身的，必须要穿丁字裤。
柳慕江今天穿的是一条宽松长裙，并不是贴身的，所以就没有带丁字裤。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时候去哪买丁字裤呢？
随即，柳慕江的眉头松开了，她对穆至说：“我自有办法，你只要把那条裙子借我就可以。”
*
穆至和柳慕江的穿衣风格相差很多，柳慕江一向是有些保守的，偶尔也会穿一些贴身的衣服，但也总是包的严严实实。
可这次，她打算突破一下自己。
柳慕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金色亮片的裙子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贴身的设计，凸显了她身材的所有优点，超短的裙边只能勉强盖住大腿根，而脖子上的那根细细的吊带，硌在她的锁骨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整件裙子就会从她身上滑落。
柳慕江拿起了旁边放着的手包，对着镜子歪了歪脑袋。
所有的人，都在会议室里看表演，走廊上空无一人。
柳慕江径直走到电梯口，按下了向上的按钮。
前女友是么？
电梯到了，柳慕江走了进去，按下了18层。
如果是地狱，那也应该有陆雱陪着她才对，凭什么她要忍受他的无理取闹。
柳慕江没有理会电梯里的其他人炙热的目光，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他们的目光越炙热，她的计划就越成功。
电梯到了18层，门开了，柳慕江一只脚迈了出来。
高跟鞋敲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噔，噔，噔…”
柳慕江走到会议室门口，隔着门，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陆雱的声音，他正在讲话。
柳慕江的手放在门上，她往前轻轻地一推，门就开了。
柳慕江看着台上站着的陆雱，扬起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