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

  隔了一个多周，柳慕江决定重新回到高启明的诊所，继续心理治疗。
  经过这次的事情，柳慕江认清了一点，她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潇洒，她爱陆雱爱的无法自拔。
  继续回来进行心理治疗不是为了解决她的性瘾症，而是解决她的信任问题。如果她选择了陆雱，她就有必要为了陆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而不是一个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她洪水爆发的神经。她清楚地了解自己的不足，只是以前的她不愿意改，现在的她愿意改变。
  人从本性来说都是自私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方式，导致我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错误的，自己是有瑕疵的，我们的大脑和心会遵从本性为我们选择各种借口和理由，来作为正当的盾，保护我们那颗易碎的心。
  柳慕江不想做玻璃人，她想做坚硬的钻石，能保护自我，同时还能保护她爱的人。
  *
  柳慕江再次来到诊所的时候是周二，高启明正好不在。
  前台的护士温柔可人，脸上总是带着甜甜的微笑。
  她看见柳慕江进来了，脸色上也并没任何惊讶或者其它会使柳慕江感到尴尬的表情，她很轻松地和柳慕江打招呼，就像一个很久未见的普通朋友。
  “你来啦，高医生有事出去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好的。”柳慕江接受了对方的自然，“那我可以去会客室等他一会么？”
  “可以的，你想喝什么呢？热可可好不好？”
  热可可在寒冷的天气里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柳慕江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往会客室走去。
  周二是高启明休息的时候，但大多数时间他还是会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书。
  柳慕江摸准了他的时间，没想到正好撞着人不在。
  她好像从内心里把高启明当成了值得信任的人，世俗的那些礼节，她几乎在他面前都丢掉了。
  高启明的诊所布置的很温馨，门口有给客人坐的小沙发，沿着走廊往里走是一个大大的客厅，客厅里的几个木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包括五颜六色的童话书。柳慕江路过书架的时候，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安徒生童话插画版》，夹在腋下走进了会客室的门。
  会客室里摆放了宽大的沙发还有豆袋椅，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还放着不同的饮品，有纯净水，果汁和功能饮料。柳慕江选择在沙发上的一头坐下，自动忽略了那些形状颜色各异的袋子。
  每次看到那种袋子，柳慕江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个画面：增肥了50斤的她，陷在那种沙沙软的袋子里，她想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她就像个小丑一样，故作滑稽，引人发笑。
  柳慕江甩掉了脑子里那个扑腾的自己，坐在沙发上，开始阅读《安徒生童话》。
  当她正好读到小美人鱼去找巫婆以自己的声音交换人类的脚时，小护士敲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白色的瓷杯，里面装满了晃动的深棕色液体。
  巧克力香味蔓延在空气中，每一缕香气沾覆在空气中的小颗粒表面，滚动到柳慕江面前。
  甜食使人幸福，幸福的人也会使其他人幸福。
  柳慕江从小护士手里接过杯子，心情从刚才那一秒开始就活跃起来。
  “柳小姐，我能麻烦您件事？”
  柳慕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需要去拐角的宠物店接一下我的宠物，然后送她回家。我们家就在这附近，我很快回来的，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小护士说着，脸逐渐变得红了起来。
  柳慕江应了声好，反正她今天也没什么事，在这里呆着也是呆着。
  小护士一连道了声谢，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去，大概是她的宠物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是和店里其他的小动物朋友打架了？
  柳慕江自顾自地想着，一杯热可可没一会就见底了。
  她拎上自己的包，去了里面走廊的厕所。
  诊所的厕所在走廊的最里侧，斜对面就是高启明的办公室。
  高启明这个人说不出的古怪，把最差的两间房间分别留作了仓库房和自己的办公室。
  柳慕江洗好了手，从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手。
  这时外面正好传来了声音。
  隔着门，柳慕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高启明的声音。
  他好像在打电话，而且是一个不太愉快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柳慕江站在镜子前，决定一会再出去。这种情况，哪怕她无意偷听，但撞见了总是尴尬。
  她伸手摸了摸包上的流苏，听到高启明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的皮鞋后跟敲在地面上，声音干脆，富有节奏。
  脚步的声音在洗手间门口戛然而止，高启明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清晰地传进柳慕江耳朵里。
  “李江北，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去打扰其他人的生活。”
  柳慕江的眉头蹙起来，和他打电话的人是李江北？这两个人果然是早就认识。
  门外的高启明完全不知道，一门之隔，柳慕江可以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早就不是李江西了，李江西已经死在那条河里，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柳慕江愣在原地。
  她的耳边全是高启明的那句话在回荡。
  “我早就不是李江西了，我早就不是李江西了，不是李江西了…”
  李江西…
  他是李江北死去的哥哥…